那些，你遺忘的人、事、物

不知道你是否跟我一樣，在踏出中學生涯的那一瞬間，我們都開始對一些人、事、物漸漸地遺忘了他/她/它的存在感。無論是大學生活的狂歡和熬夜，還是社會大學的壓力與拼搏，這一切都是遺忘的起點。人生中被遺忘的人、事、物有很多很多，而你，又遺忘了多少個堅持的曾經，多少個不起眼的執著？

【人】

我真的忘了她的長相。關於她的一切，我可以說是不了解，這大概可列為不孝吧！模糊的印像中，我只猶然記得她常約母親一塊兒到甲洞衛星市的菜市場附近的茶餐室吃早餐，然後就聊一整個早上。我很愛她！我可以說，在長輩之中，她是最疼我的。可能當時還小，能做的表示也沒什麼。可我真的打從心裡愛著這位長輩。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我沒正式的了解她的一切，我沒正式的向她表示我的愛意，我還來不及孝順她，我還來不及牽著她佈滿皺褶的手走完一段路……她已離我而去。在長大的過程中，若不是提起她的稱呼，我真的把曾經一位那麼疼我的長輩給遺忘了。或許我跟本沒把她遺忘，只是一直把她的一切，收在心裡的某個比較隱秘的角落，不時把它翻閱一遍。

那天，我哭了！是自懂事以來，首次不為疼痛或挨罵而流淚。我被帶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在場的所有人顯然都帶著惆悵和淡淡的哀愁，不時還看見熟悉的面孔露出抽泣的模樣。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嗎？房子的前院擺了一個呈長方的大箱子，每個熟悉的臉孔都走向了那個大箱子，然後一個接一個的含淚離開。過了很久，母親也把我帶到大箱子前。母親抱起我，我看見了箱子裡躺著那位很疼我的人。為什麼？為什麼她躺在裡面睡覺？我百思不得其解。母親在我耳邊細語：“外婆好攰，瞓著咗，唔會醒嘎啦。快D嗌佢啦。”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她永遠沉睡了。我努力的呼喚著她，用盡了全力把她喚醒，激動得哭了，像洪水決堤一樣，哭得撕心裂肺！母親見狀就把我抱開，之後是怎樣平伏回我的心情也不得而知了。那天，也就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她……

直到去年某一天，母親突然問起是否還記得外婆這個人。我錯愕了一會兒。為什麼母親會突然提起外婆？接著，母親提問是否還記得外婆的樣貌。我坦白地扁起嘴、搖搖頭地說不記得了。母親從錢包裡拿出了一張泛黃了少許的照片。我看了看照片中那熟悉中夾雜著陌生的清晰臉孔。啊！原來她長這個樣子。我用盡辦法把她的樣貌烙在腦海裡，可惜如今也無從述說外婆的樣子了。我這個不孝的外孫，又再次的遺忘了外婆的長相！外婆在我腦海裡的印象也隨之逐漸模糊。我原諒不了自己！為什麼在外婆有生之年不能牽起她歷盡滄桑的手，好好和她聊聊天，說一句簡單的“我愛你”……

外婆，不知你在遙遠的天國過得怎麼樣？你是否也像傳說中的一樣，化成了天邊的一顆星星，在天上守護著我們？我嘗試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仰望星空，希望看見妳對我閃爍著微光。或許是城市的燈光太亮，我一直都找不到屬於妳的那顆星星……外婆，不知有天我上了天國，你會不會認得我？你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呵護我？

雖然外婆是我曾經遺忘的人，但是有了這篇部落格，相信多年以後，我再也不怕模糊了對外婆的印象。

外婆，我真的好想對你說“我愛您”……

【事】

我摸摸我的額頭，發現從前很在意的凸感已經消失了。我照照鏡子，發現之前很在意的疤痕已經淡化了。

我幾乎都把這件事情給遺忘了。同樣的，沒人提起，誰都不記得了。年幼之際，家裡有一輛迷你型的三輪自行車。我愛騎著它，繞著整個家兜圈子，家里外都不放過。就像是愛兜風的孩子，三兩圈是停不下來的。可是，自從這件事後，我開始不敢騎上我的小綿羊，畢竟同一種意外，沒人會想經歷第二次。

那年，我醒來後已發現二哥睡在客廳的地板上。然而會看見這樣的情況，就代表二哥從新國回來了。應該是什麼難得的假期吧？否則他是不會因為一兩天的假期回來的。二哥熟睡在客廳當廳長。當時我忘了家中的母親也是在睡覺還是在廚房，而客廳就只剩下我和二哥。實際上我也忘了為什麼當時的我會有衝動在我二哥的床褥邊騎著車子兜圈，不過我很肯定的是我是真的因為這樣把二哥吵醒了。

二哥並沒有因為被吵醒而大發脾氣，反而是和我鬧著玩起來了。也不知是誰的主意，二哥在車子後面施力，騎在小綿羊的我一時控制不了車子的速度與去向，我只記得我很快的看見了牆角。接著，就失去意識了……

至今，我還覺得這還蠻戲劇化的，畢竟會昏倒或失去意識是在電視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吧？下一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只是一陣子的事情，我感覺自己飄浮在半空中搖晃，睜開眼睛，是二哥抱著我。接下來，我是怎樣進院的也忘得所剩無幾。因為，我又再次失去意識了。

中間治療的過程，我已毫無印象。只記得沒事時，父母在車子裡曾提起縫了幾針，留下了一道疤痕，還說了不該那麼頑皮之類的訓話。疤痕像一張貼紙貼在額頭正中間偏右的右眉上，我自豪的告訴父母我有了第三隻眼睛，成了楊戩三眼仔了。母親調侃我已經破相了，以後還不知要怎麼娶老婆。那時，深怕沒人要的我真的恨不得疤痕有一天會一覺睡醒之後就消失掉。

如今，額頭上的疤痕已隨著年日和膚色相近。不真的去留意它，也不大會發現它的存在。那道長不到1厘米的疤痕也像是沒發生過事情一樣，刻在我的額頭上，不做任何抗議，也不離開不屬於它的地方。想想，這也很好，至少有它陪我共度餘生……

【物】

相信沒有一個小孩喜歡馬來文和英文吧！父母的教育水平又不高。一些深的生詞，他們就無法向我解釋其意思了。父親開始為我買了字典。從小本到大本，一本本厚度不一的字典，全是我學習過程的小幫手。

父親，並沒有教過我如何查字典。大概可說是無師自通的吧。低年級的時候，我翻查著小本的字典很快的查到了每個字的意思。可是學的字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小本的字典，根本不能查出所有的生詞。一本打天下的小字典很快的就被厚厚的硬皮字典取代了。

字典，可說是幫了我很多的忙。由於沒有補習的關係，家裡所有的功課就是做了就算，有些不會做的，都是隔天去到學校後抄同學的，不然就是隨便回答，以示交差就算。我能說，幸虧小學的時候還真的很勤勞。遇到不會的生詞，就翻閱那本“大大本”，找到的生詞一一都記在腦裡。就這樣小六檢定考試（UPSR）馬來文考獲了一甲一乙的成績。

上了中學，除了華文以外，所有的科目都以馬來文和英文作為媒介語。中一和中二的學習生涯的確就是渾渾噩噩的過去。我都忘了家中的“小小本”和“大大本”們，多久沒被我寵幸了。那天，我重新整理庫房。意外的發現陪我學習的好幫手仍相安無事的被聚集在一個質料較好的環保袋。“小小本”和“大大本”們的身上依舊貼滿了不同顏色的厚膠紙，五勞七傷的原因有很多——粗魯的翻閱、狠狠地摔在地上……忘了有多久沒再為我服務的“大小本”依舊滿腹經綸，只是記載內涵的一頁頁都泛起了淺淺的黃色。

當了一位教師之後，即使遇到了生詞，我也是查家裡以外的字典。科技發達，即使在家裡上網遇到不會的詞彙，我也是直接用谷歌翻譯找到其意，可謂快、狠、準！“小小本”和“大大本”已經完全被我遺忘在庫房的某個角落。也許它們應該找個需要它們的新主人……

【結】

成長中，我們遺忘了曾經發生過的大小人、事、物。朋友，你會不會和我一樣幸運，有這麼一兩個小物件讓你憶起了所失去的記憶片段？一張照片我記起了曾經對我疼愛的外婆；一道疤痕憶起了兒時的淘氣；一時興起整理庫房發現了沉默的忽略感……人腦，只會選擇記得重要的事情，而那些不重要的就會選擇忘記。重要的事情經日子又慢慢的變成重點，久而久之，那些你曾經認為重要的，或許在若乾年後已經拋諸腦後，忘得理所當然的。

當你記起你曾經遺忘的過去，你還在執著嗎？你會後悔嗎？你還會痛嗎？

與其說是時間強行偷走了你的記憶，倒不如說是你心甘情願的把記憶親手斷送給時間。

都是失去了心裡的對焦
身邊應該還有什麼更重要